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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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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
細雨延綿了兩日, 皇宮的旨意也終於到了,比魏華裳想象中的晚了一日。

前來傳旨的是林恙的另一個幹兒子,林福。

林福立在屏風後, 面露為難道:“郡主, 聖上命您立刻進宮,您看...”

回應他的是魏華裳的急聲輕咳。

雲芷板著臉面色不虞道:“林公公也看見了, 郡主前日遇刺拉扯到舊傷, 又染了風寒, 昨夜發了一夜的高熱,如今已是下不了床,如何進宮?”

林福面上是擔憂之色, 但心底卻在冷笑這病來的也太巧合了些:“郡主,可是聖上旨意不容違抗, 小的回去沒法交代啊。”

“聖上最是疼愛郡主,豈會因這點小事遷怒郡主。”雲芷道:“待郡主病愈,自然會進宮向聖上請罪。”

林福此時心底也明白今日是請不走魏華裳的,他心念一轉, 看向雲芷道:“小的是奉旨而來, 若是就這麽回去聖上定然會怪罪, 不如請雲芷姑娘隨小的走一趟,向聖上稟明緣由。”

雲芷隔著紗帳與魏華裳對視了一眼後, 淡然道:“郡主身邊離不得人。”

林福遂有些疑惑道:“小的也覺著奇怪,鳳儀殿今日怎如此清靜。”

雲芷從容道:“郡主受傷心情不佳, 下頭的人誰敢往上湊, 這也並不是什麽稀奇事, 林公公難道還不清楚郡主的脾性?”

林福臉上的笑容一僵。

這是在威脅他呢。

“那不如請雲蕙姑娘隨小的走一趟?”

雲芷:“雲蕙前幾日遇刺受了傷,此時還下不了床。”

林福臉上的最後一點笑容消散:“雲芷姑娘, 還請不要為難...”

“滾!”

魏華裳細微的聲音打斷了林福。

林福忙低下頭,但他還是沒有放棄,正要繼續說什麽時,隱約聽見魏華裳讓雲芷喚鳳聽來,他一個激靈,忙道:“郡主好生休養,小的這就回去回話。”

喚了那個煞神來,他不死也要脫層皮。

罷了,反正聖上已經對鳳儀郡主起了疑心,不在乎這一兩日,況且今日鳳儀郡主若不進宮,說不定會更叫聖上生疑。

今日他這一趟也算沒有白跑。

林福告退離開,腳步如風。

待他走遠了,雲芷才折身走到床榻前打起紗帳,攙著魏華裳坐起身。

魏華裳瞧著面無血色,唇色發白,但精神氣卻並不減,她冷哼了聲道:“我竟還沒有鳳聽駭人。”

雲芷卻擔憂道:“想必很快就有太醫來了,不知蘇姑娘的藥可能瞞過去。”

魏華裳自然不是真的病的下不了床,她只是服用了先前問蘇念爾要的一些特別的藥。

“能。”

魏華裳對蘇念爾的醫術是極其篤定的。

果然,如她所料,先後來了兩位太醫都沒能瞧出異樣。

雖然暫時蒙混過去了,但魏華裳明白聖上不會真的全信,反而會更加懷疑,一旦找出破綻,就一定會對她下死手。

而這個破綻很快就要來了。

她唯一的機會就是在這之前先下手為強。

當夜,魏華裳從暗道中離開,去了一趟長公主府,與長公主駙馬密探到深夜方回。

次日一早,魏華裳用完早飯,在床邊坐了會兒,瞧著雨勢漸小時,對雲芷:“送消息進宮,找到機會便動手。”

雲芷自然明白她所說的動手指的什麽,沈默了下來。

她很不想走到這一步,因為一旦做了,郡主便會成為眾矢之的。

弒君二字,足矣逼的郡主全無退路。

“郡主,要不再等等,秦公子說讓我們等三日,今日是最後一日了,或許秦公子有辦法。”

魏華裳卻道:“他將來是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,怎麽能留下這種汙點。”

雲芷聞言一怔,這才反應過來:“所以郡主答應秦公子只是權宜之計。”

所以從一開始,郡主就只打算自己動手。

“可是郡主,如此一來...”

“雲芷。”

魏華裳打斷她,擡眸靜靜地的看著她道:“你忘了,我本來有個弟弟的。”

雲芷所有的勸說頓時咽了回去。

是的,郡主本該有個弟弟,長公主府本該有位小公子。

“聖上想要將魏家財力收入庫中,魏家就不能有繼承人。”魏華裳語氣森冷道:“當年若非母親發現先皇欲對魏家下手,用大婚保住魏家幾百口人命,魏家早就不在了。”

“這些年母親為了保護父親和魏家,幾乎斷了所有外交,可聖上還是不放心,在長公主府放了不少探子,整日被殺子仇人監視,還要示弱的日子,我不知道父親母親是怎麽熬過來的。”

雲芷眼眶漸漸泛了紅。

未到滿月便夭折的小公子是他們所有人不可言說的痛。

“我為郡主,該替萬民謀福祉,我為人女,該替父親母親分憂,我為長姐,該替幼弟報仇。”哪怕粉身碎骨,也在所不惜。

“雲芷,我打算讓雲蕙去保護父親母親,你屆時也一道過去吧。”

“郡主。”雲芷砰地跪在魏華裳的腿邊,拉住她的手,淚眼朦朧道:“奴婢不走,奴婢陪著郡主。”

萬死不悔。

“你不會武功,留在這裏反倒會成為我的累贅。”

雲芷搖了搖頭,苦笑道:“郡主根本沒打算活著闖出去,有沒有奴婢這個累贅又有什麽緊要?鳳聽走了,楊不平走了,雲蕙也走了,奴婢與郡主一樣,也可安心了。”

“郡主便讓奴婢陪著吧。”

魏華裳對上她的淚眸,輕輕嘆了口氣。

她就知道,她是絕騙不過她的。

“並非我沒打算活著闖出去,是出不去。”

魏華裳反握住她的手道:“弒君,總得有一個罪人,太子得給天下一個說法,我兇悍跋扈的名聲在外,闖下這種大禍也沒什麽稀奇的。”

“還有秦韞,他是從郡主府出去的,若我活著,他永遠也無法位極人臣。”

“我不相信太子,我只相信秦韞,他能大權在握才是南聿的希望,雲芷,你能明白嗎?”

雲芷痛苦的閉了閉眼,淚如斷線的珍珠般往下落。

“可郡主就不怕太子登基後,容不下秦公子麽?”

魏華裳擡手給她擦了擦淚,才緩緩道:“我早就想過了,有文家劉家的支持,再憑著秦韞的心計,他一定能位極人臣,即便新皇對他有所忌憚和不滿,也會礙於劉家和文家暫時不敢動他,等到新皇羽翼豐滿之時,南聿也就差不多安穩了。”

“那時秦韞也當能自保,若不能,便是他的造化。”

雲芷哽咽道:“郡主將所有人都考慮到了,獨獨沒為自己想過。”

魏華裳怔了怔,為自己想?

她這些年似乎真的沒有為自己求過什麽。

不,似乎也不是這樣。

“天下安寧是我想要的,為父親母親分憂是我想要的,為幼弟報仇也是我想要的,我做這一切何嘗不是為了自己。”魏華裳輕輕笑著安慰著雲芷:“若這些都能成,我這一生也算是得償所願,沒有遺憾了。”

雲芷早已是泣不成聲。

她緊緊握住魏華裳的手,萬分的心疼。

“只要是郡主想要的,就是奴婢想要的,不論郡主要做什麽,奴婢都陪著郡主。”

魏華裳看著她,疼惜的輕嘆了聲。

她擡手替她理了理從發髻掉出來的一縷頭發,緩緩道:“今日是秦韞到太子身邊的第三日,還沒有傳出秦韞出事的消息,就說明太子已經打算用秦韞了,這事瞞不過聖上,此時,聖上想必已經猜到了前因後果,也知道近日這所有事情的背後都有我的手筆,聖上雖臥病在榻,卻也不妨礙拿我洩憤,所以我得趕在聖上派出死士之前動手。”

魏華裳輕輕握了握雲芷的手,道:“雲芷,好好活下去。”

雲芷眼中頓時浮現出驚慌,她搖著頭祈求般看著魏華裳:“郡主不要,不要趕奴婢走。”

“你們都好好的我才沒有後顧之憂,萬一我福大命大活了下來,豈不是皆大歡喜。”魏華裳笑著道。

“不,不是這樣的,郡主不要...唔!”

魏華裳伸手接住被她點穴暈過去的雲芷,拿出繡帕替她擦凈臉上的淚水,才朝虛空道:“從暗道將雲芷帶到長公主府去。”

話落,便有一黑影現身,正是魏華裳早些日子給雲芷安排的鳳衛。

他神色覆雜的看著魏華裳,喚了聲:“郡主。”

魏華裳淡然道:“你出鳳衛營後唯一的任務便是護著雲芷,以鳳衛營的規矩,這世上於你而言沒有人的命比她更重要,她生你生,她亡你死,你可明白?”

鳳衛沈默半晌後,默默地上前從魏華裳懷裏將雲芷接過來,而後抱著雲芷後退了幾步跪下:“郡主珍重。”

魏華裳輕輕點頭:“以後,雲芷便交給你了。”

鳳衛紅著眼恭敬應下:“是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魏華裳囑咐道:“保護好她。”

“屬下遵命。”

鳳衛拜別魏華裳後,便抱著雲芷離開了。
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她才讓人喚了雲蕙過來。

原以為要費一番口舌,可沒想到她一開口雲蕙便答應了:“好呀,奴婢這就去長公主府,定會保護好長公主與駙馬。”

魏華裳輕輕松了口氣,傾身摸了摸她的頭:“嗯,也要保護好自己。”

雲蕙點頭:“嗯嗯。”

魏華裳看著眼前水靈靈的姑娘有許多想要囑咐的,可她又怕雲蕙聽出端倪,想了想便只道:“待楊不平回來,你們的婚事也可以定下了。”

雲蕙皺了皺眉正要反駁,可不知想到了什麽,咽下了將要出口的話,轉而道:“那得看他給的聘金夠不夠多,不夠多的話我可不嫁!”

魏華裳輕笑一聲,敲了敲她的額頭:“怎麽,怕他養不起你?”

“本郡主的金羽衛統領,如何會缺聘金,屆時你可不許為難他。”

雲蕙整張臉都皺到一起了:“郡主你偏心,奴婢何時為難過他。”

“我還不知道你們。”

魏華裳沒好氣道:“你這些年仗著他對你的照顧沒少折騰他,偏那個木頭也任勞任怨,照單全收,你要是將人欺負走了,我看你找誰哭去!”

雲蕙挽著她的胳膊,蹭了蹭她道:“他要是敢跑,郡主就替奴婢將他抓回來,打斷他的腿。”

魏華裳眼神略沈,仍是笑著道:“好,他要是敢負你,我就打斷他的腿。”

雲蕙又歡喜的蹭了蹭她:“奴婢就知道郡主待奴婢最好了。”

魏華裳淡笑著不語,任雲蕙撒完嬌,她才道:“時間不早了,去吧。”

雲蕙也沒有磨蹭,幹脆的放開魏華裳:“嗯,奴婢這就去長公主府。”

目送雲蕙離開,魏華裳心中的大石落地。

眼下,只剩最後一個人了。

她正要喚人去請,便見廊下緩緩走來一人,她楞了楞後,道:“林叔過來了,我正有事要找林叔。”

林管家步至她面前,先是行了禮,而後語氣不疾不徐道:“不知郡主找老奴何事?”

魏華裳道:“是關於崊城之時,先前是林叔去的崊城,我想再請林叔走一趟。”

林管家聞言沈默片刻後,似有深意般輕輕一笑,道:“老奴是看著郡主長大的。”

“郡主或許能騙過他們,但老奴又豈能看不穿?”

魏華裳怔了怔後,神色覆雜的看著林管家:“林叔……”

“郡主若要將用在雲芷姑娘身上的辦法用在老奴身上,怕是行不通的。”林管家淡笑著道:“老奴的武功雖比不得鳳大人,但與府中侍衛尚有一搏之力,自己人兩敗俱傷不值當。”

魏華裳幾番欲言又止後,最終化為無奈一嘆:“林叔何苦如此。”

林管家道:“老奴跟著郡主從長公主府出來的那一刻開始,就只認郡主一個主子,哪怕這天塌下來,老奴也必定是要擋在郡主前面的。”

魏華裳偏過頭紅了眼:“林叔,我不願意牽連你們。”

林管家唇邊的笑容消散,正色道:“郡主又何必將所有的事都抗在自己肩上,這不止是郡主一人的選擇,亦是老奴的選擇,何來牽連二字。”

魏華裳也心知她勸不動林管家了,只得作罷。

誠如林管家所說,他是看著她長大的,最了解她不過,她騙不過他勸不住他,又無法強行送走,便也只能如此了。

“那就勞煩林叔召集府中所有金羽衛與鳳衛,讓他們全部去長公主府。”魏華裳輕緩道。

弒君罪一出,鳳儀郡主府就別想留一個活口了。

她不願他們折在這裏。

林管家點頭應下。

大約小半刻後,鳳儀郡主府所有侍衛全部到了鳳儀殿,加起來約有三百人。

可這三百人中,無一人願意離開。

魏華裳軟硬皆施都不管用。

最終雙方各退一步,凡是家中獨子或未成婚或有孩子剛出生者離開,其餘人留下,最後留下的共有七十餘人。

雖然魏華裳仍不滿意,卻也沒有其他辦法了。

就如林叔一樣,他們誓要與她共存亡,她也無法以一己之力強行讓他們離開。

等安排好一切,已經過了午時。

魏華裳剛換好紅色勁裝,宮中就傳來了鐘聲。

她系護腕的動作一頓,緩緩轉頭看向皇宮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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